燕舞
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批評龍應臺。而且,對這樣一位1980年代中期憑借《野火集》猛烈抨擊國民黨威權統治、大力倡導公民意識的“民主斗士”,對她的任何善意批評,都可能被某些人士利用。
10月24日午后,去三聯韜奮圖書中心參加場面異常火爆的“龍應臺《目送》新書見面會”。似乎只有一個女生就龍應臺早年文章對北京的印象表達了一些不同意見,其他眾多提問,幾乎都是壓倒性的崇拜。
但龍應臺去年的《親愛的安德烈》(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12月)就讓我有些反感。一位旅美的朋友更“刻薄”:“要做到這類,凝視背影得是朱自清,看信的也得是傅聰——寫信也得寫給讀信的好對手,才能有好信。”三聯書店這樣的出版重鎮用“21世紀的《背影》”來宣傳《目送》,讓我深感遺憾。
龍應臺近年日益引起我反感的就是她流露出的矯揉造作。當然,這種觀感因人而異,不少女性讀者就很享用她這種風格,尤其是和父親逝去、母親老年癡呆的龍應臺有著類似家庭變故的讀者,閱讀《目送》會更有共鳴。
如書中所述,她在世界各地旅行時翻閱的多是生僻方志,如《曹溪通志》《蜀志》,以及古代典籍如《詩經》《格物總論》《本草》,經書如《楞嚴經》《起世經》等。要知道,目前存世古籍中還沒有發現單本《蜀志》行世。至于《格物總論》,連全球漢籍藏書第七的臺北“中研院”史語所的圖書館都沒有。正是在這個“線裝書”問題上,龍應臺再次流露出她的矯情,她在《中國時報》創辦人余紀忠先生大手術后給的靜養建議是,“到湖邊去休息,看看水和柳樹,放一箱線裝書在柳樹下,線裝書書目我提供,從陸游《入蜀記》到蘇軾詩集,我幫你準備。”(P104)
類似的刻意抒情還有很多,比如,為了凸顯以兒子郵件為重的急迫和遠道探視老母親的孝順,龍應臺筆下多次強調她要參加的臺北市“議會”險些被耽誤。這樣的矯情,其實是所有殘存著“文人”因子的中國作家的通病吧。
在寫到1999年~2002年間受馬英九之邀出任臺北市文化局局長這段重要經歷時,龍應臺又忍不住抒情:“議會里,一片硝煙戾氣。語言被當作武器來耍,而且都是狼牙棒、重錘鐵鏈之類的兇器。你在抽屜里放一本《心經》,一本《柏拉圖談蘇格拉底》,一本《莊子》;你一邊閃躲語言的錘擊,一邊拉開抽屜看經文美麗的字。”這固然諷刺了臺灣的民主亂象,但我非要迂腐地追問一句:在參加臺北市“議會”的工作時間讀閑書,這符合“在其位,謀其政”的基本政治倫理嗎?
? ? ? ? ? ? ? ? ? ? ? ? ? ? ? ? ? ? ? ? (作者單位:《中國青年報》評論部)